最近在看「北京青年」,是一檔新的連續劇,用手機下載了看,跑跑步機的時候不會覺得那麼無趣。劇情大約是一群近三十歲的北京青年男女,對人生突然有了點迷惘,在一個算是青春尾巴的時點,想要轉個大彎「重走一回青春」。

劇裡的男人們前前後後要嘛辭了「正常」的工作,開始找尋自己,要嘛就一直沈浮著,找不到生活的目標,父母們當然氣急敗壞,求的求,罵的罵,總之就想要導著兒子們回歸正軌,活脫脫是成熟版旳叛逆期劇碼。

「重走一回青春」聽起來其實很蠢,但是那種到了快三十歲,理應是成熟定型的年紀了,看似走在人生的常軌上,但心裡卻還有著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迷惘,熟悉地讓我的心口,不自主地被螫了一下。


我也是典型的亞洲教育下長大的小孩,十幾歲的青春期,本來是該拿來搞清楚自己是誰的年紀,全都被壓在書桌前渡過。乖乖地上好高中,然後好大學,然後研究所,考執照考公務員,考公費,然後出國唸書,一帆風順地像是偶像劇裡眼高於頂能力超強但沒人愛的第二女主角的標準履歷。一帆風順地做著大家好像很羨慕你能做到的事。一帆風順地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想一下,這是我要的?還是我覺得大家都會想要的?

然後,轟!世界在唸博士時翻轉過來。

台灣和歐洲之間在學術上的研究方式和領域上的偏好不同就不提了,我是有不適應的地方,但這種不適應,其實也不是問題的核心,頂多是強化了問題而已。

我的問題,很殘酷地説,就是報紙上名嘴們一天到晚在叫的,沒有思考的能力。

在唸博士之前,我絕對不會承認我是一個唸死書的人。在可憐的台灣小孩之中,我一直以為我是不一樣的那種,我沒有補過習,在少得可憐的假日裡,我還是會玩會旅行,雜書我也看得不少,有點小聰明,反應也不慢,我一直以為沒有思考能力這種形容,不是在講我的。

但是當我面對一個完全由我掌握,完全得自已規劃的研究時,我完全不知道自已在做什麼。

我看文獻,但我沒有辦法跳出別人畫好的框架去看這個問題;我聽講座,但即便在反㗙多次之後,我還是沒有辦法挑戰演講者的觀念。

很簡單的說,我可以照著食譜做菜,但搞不出什麼創意料理來。

在一個老師基本上放牛吃草,同學們各有各的領域,然後完全要靠自己要生出十萬字論文的學制裡,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然後,我開始有時間停下來問,這真的是我想要走的路嗎?

於是在快三十歲的時候,我在遲來的叛逆期裡,試圖找自己。我到底喜歡做什麼?我到底要做什麼?我到底會做什麼?

我的論文字數一直沒有辦法突破,我的生活中惟一在成長的,是我種的菜。

我很幸運,我有一小塊地可以寄託的我的失落,我總還是有在收成些什麼。而且,我的身邊有一個努力到變態的麻辣,雖然有時候他嘮叨得讓我把論文全砸到他頭上,我也吼過大抵不出「這是我的論文,你閉嘴」之類的各種變化,但有一個人永遠相信我是不世出的天才的感覺,牢牢地把我穩在不失控的範圍裡。

還好,我走的路大致上和我想走的路相距不太遙遠,我不想開酒吧,也沒有去選秀的打算,我知道我不想要在投行或顧問公司裡過每天睡5個小時的日子,我還知道我喜歡講一些不切實際的理論,但對小細節很不耐煩,雖然我的生命沒有大轉彎,但逐漸有了比較明確方向。

那些多花在唸書上的幾年,算是我為這個晚到的青春期付出的代價吧。只是,在人生該嘗試的時候,為什麼我們這一代的人沒有選擇的空間?一個同事告訴我他完全相反的經歷:爛高中,考不上大學,出了國之後,不知怎麼地一直唸了下來,而且做博士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我很常和學生説,請做你自己喜歡的事,因為只有當你在做你喜歡的事時,你才有可能做到最好。

只是這個找到喜歡的事的過程,需要嘗試,需要失敗的空間。當然,什麼時候都不嫌晚,但是如果可以讓孩子們在還不需要為自己的柴米油鹽煩惱時,還沒有什麼機會成本可以去計算時,就讓他們去試,去找,讓生理的心理的人生的掙扎,在該浮躁的時候去浮躁,不也很順理成章嗎?

或許我們這些組成所謂社會的個體,站在孩子背後的父母,都應該再往後退一步,留給他們可以跌倒再爬起來的機會,青春其實可以不用重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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