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們無意中發現,原來權力先生曾經是牛津的市長之後,對於那些總是灰灰髒髒,聊天時話題只在收成和天氣裡轉的農友們,就起了不能小覷的警覺心,但是最近的一個新發現,還是把我們兩個給嚇了一大跳。

這件讓我挫起來的新發現,要從隔壁菜園的農友說起。

這位農友好巧不巧,就叫園丁先生。

園丁先生是去年冬天才接手我們隔壁的菜園,由於我們菜園大半個冬天都在淹水,所以我們也一直沒有什麼機會踫面。

等到春天要開工時,我們才發現,居然有人把垃圾堆到我們的菜園裡,那些包括圍菜畦的大塊木板,報廢的木頭椅子,還有雜七雜八的枯枝廢材什麼的,就這樣被棄置在我們沒種菜的一塊空地上,部分焦黑的殘骸,可以看得出來,有人試圖想把這堆垃圾在我們的菜園裡燒掉,但是大概是天氣太濕,沒能燒得起來。

我得承認,那時我們的菜園是很需要整理,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但也不致於長得像垃圾燃燒場呀!尤其是,就算有燒垃圾的需要,也不一定非要堆在別人的菜園裡燒吧?更何況,燒不掉的東西,是不是也應該把它們運回自己的地方,不要堆在我們的菜園裡啊!

當時我看到是有點生氣的,也認得出來有些木板是原來隔壁農友,拿來隔菜畦用的,小小推論一下,就可以歸結出是新農友的惡行。

但是小游龍不是很在意,反正我們可以找個時間自己把這些東西燒掉就算了,而且依他的推論,這個新農友敢這樣做,大概也有權力先生的默許,否則怎麼會有這種這麼沒有公德心的人。既然我們一整個冬天都沒有什麼出現,也沒機會對這堆垃圾提出抱怨,那就算了吧。

後來春天時終於見到了新農友園丁先生和他的太太。園丁先生一看到我們在菜園裡翻土,就過來自己承認是他堆的垃圾,雖然沒有交待為什麼會把廢材丟在我們的菜園裡燒,但也承諾在那個周末前,會把這些東西處理掉。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周末過去了,那堆垃圾當然還是堆在我們的菜園裡。反觀園丁先生夫人,買了一堆新木材和木屑,把他們的菜園隔得漂漂亮亮的,新的培養土一袋又一袋地堆上菜畦,支架也架起來了,而那堆討厭的垃圾還是文風不動地堆在我們的園子裡。

於是我的火氣開始上來了,每次看到園丁先生的菜園,都很想插塊牌子抗議,有時間整理自己的菜園,難道沒有時間把堆到別人家的垃圾清理掉嗎?

小游龍看到我的火氣,就抓住一個機會,問園丁夫人,什麼時候才能處理那些廢材?畢竟我們也要整埋我們自己的菜園啊?

園丁夫人很為難地說園丁先生到美國去一陣子,可能要等他回來之後,才能把那些大件的廢材搬走。小游龍很有策略地說,那麼,這樣吧,等我們整理到那塊地方的時候,如果園丁先生還沒有把垃圾清掉,我們就自己把這些廢材再搬回他們的菜園吧。

園丁夫人同意了這個方案,而我呢,雖然心裡還是在唸為什麼要一直拖,也只能退一步,避免撕破臉地同意小游龍的做法。

又過了兩三週,園丁先生和夫人的菜園仍持續地在建設中,農具屋被漆上新色,但垃圾也當然還沒有搬。有一天在翻了一個下午的土後,我火氣一上來,就獨自把所有的廢木材都丟回隔壁的菜園,也不避諱其它的農友,一點都不壓低聲音地向小游龍抱怨。

小游龍不知道怎麼地耐性還很夠,居然覺得我不必發火,讓他來整埋那堆垃圾就好,再加上園丁先生和夫人有兩個小朋友,小游龍擔心廢材上會有釘子什麼的,還細心地把廢木材都擺整齊,就是怕小朋友意外受傷。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算解決了。園丁先生和夫人後來也沒有提起現在堆在他們菜園的那堆垃圾的事,我也不知道我那天發火的事,有沒有成為農友們的八卦,我們之間也維持著很平常的友好關係,見了面,還是會聊一下天氣和作物。

雖然我心理還是有點不太高興,園丁先生怎麼一點不好意思或道歉的動作都沒有,但反正垃圾已經不在我的菜園裡,我也沒有什麼氣了。



前兩天,我們在看朋友的face book裡的照片時,突然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背景是牛津大學的活動,下面的標籤裡寫著,

園丁先生。

我們兩個很震驚地對看了一眼,google了園丁先生。才發現,園丁先生才四十歲出頭,居然就已經是牛津的法學教授,著作經歷也很漂亮,網頁上還寫著,擔任耶魯的客座,該不會,就是他沒空去清理垃圾的那段時間?

小游龍笑我,還好沒有正面衝突,誰知道那天我會不會申請牛津的教職或研究職,雖然不一定是園丁先生來面試,但總沒有必要為了一堆菜園裡的垃圾,和學術界的前輩翻臉。

但我也很理直氣壯地回說,又不是我有錯,把垃圾堆在別人菜園本來就有錯,說要清理又拖著不清理,還是他的不對啊?我也沒有理由心虛吧?

說是這樣說,但每次說要去菜園巡視災情時,小游龍都會很故意地問我,準備好去見園丁教授了沒有?



有時想想,農會真還有點像那種網路遊戲裡的虛擬世界,我所認識的農友,都只是很片面的在農會裡的形象,和現實生活之中的他們,一點都搭不上邊。有時在路上市中心裡踫上了,我常常都認不出來換下塑膠雨鞋脫掉沾滿泥土的舊T裇的他們,一向是小游龍提點我,那是某某農友後,我才恍然大悟,回頭想在遠去的背影裡,找出和我心裡認知的聯結。

後來,我們得出了一個結論,既然我們住在這個大學城裡,又是學者聚居的地區,農會裡這樣臥虎藏龍也不足為奇。

誰知道,那個白著頭髮,總是光著上身,穿著小短褲,跪在田地除草的老伯伯,會不會是那一屆的諾貝爾獎得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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