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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不是第一個有這個問題的準媽媽,因為每當我們告訴家人朋友同事我懷孕了之後,在恭喜之後的下一個問題,八九不離十就是「準備在哪裡生?」。其實在周圍的親友們還沒有問之前,麻辣和我還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


學校附近其實就有一家很新的醫院,一個同事的太太去年才在那裡生產,另一個同事九月時也剛在那裡生了個男娃娃。醫院的設備很新,兩位同事也都覺得那裡的感覺很好,離學校又只有十分鐘的車程,我們倆也就很理所當然地覺得,大辣應該就會在那家醫院報到了。


不過當消息漸漸傳開之後,我和麻辣反而開始遲疑了起來,再加上到目前為止三次產檢的經驗,都讓我們覺得,這可能不是個好主意。


先說說這其中有點意識形態的考量吧!我和小游龍都是很希望很希望入境隨俗的那種人,也就是說,到了非洲我們就照著非洲人的生活去生活,不會吃必吃進口罐頭喝一定要喝進口礦泉水那種,這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偏執,我有時想,是因為我們讀了太多南北半球關係,殖民者與被殖民者文化衝突的東西,以致我們在這個方面真的有點過於敏感。這種偏執落實在我們的生活之中,便轉化成了種種對於在中國生活方式的選擇。我們喜歡去菜市場不去Metro買菜;喜歡也不怕吃路邊攤,但對各式各樣的五星級飯店自助餐敬謝不敏;我們往夜市鑽,不喜歡總是出入西方人聚集的地方。當我們知道大辣的存在時,也很自然地選擇當地婦女會去的醫院。


另外一個更加深這種「我又不嬌貴,既然別的女人都可以去,我為什麼不該去」的想法的,其實來自我們周圍意見的來源者。提到選擇本地醫院的那兩位同事,一個是馬來西亞華僑,一個是奈及利亞家庭,而大持反對意見,有時激烈到會問「你一點都不關心寶寶的安全嗎?」的這些人,都是英國同事的日本太太和台灣人。所以那種隱晦的,反階級反殖民者優越的心態,又在我們心裡抽動著。懷孕又不是病,我的孕程也還沒有一點點的複雜問題,為什麼我要大張旗鼓地飛回台灣或著周車勞頓三個小時地到上海去產檢去生產?我和這個行政區裡幾千個孕婦真的有什麼不同嗎?


不過不幸的是,就像我們還是會到Metro買貴得要死的原味優格一樣,而我想要得到的服務,也不是這個當地醫院可以提供給我的。如果我要省麻煩要入境隨俗,那我就得吃加糖優格,除非到那些所謂的進口產品專區,否則我怎麼樣也買不到原味優格。


我們第一次到醫院產檢,是我懷孕六七周的時候。


我後來想過,如果當時我和學校醫務室約好,由醫務室的人陪著我去醫院,或許那些等候和瞎撞的時間都可以省下來,我的就診經驗也不會那麼地差,這樣的話,我們對在這家醫院生產的偏好也許會強一點。不過憑著我看得懂中文,會說普通話的「本事」,我們兩個就自己去了醫院。


那些掛號建檔付錢的瑣事就不需要提了,當我第一次到NHS時,我也是一頭霧水,這些事情本來就是瞎撞幾次也就熟了。只是中國的醫院制度不太一樣,婦科和產科是分開來的,三個月之前的孕婦看婦科,三個月以上就看產科。我掛了婦科的號,和小游龍繞了一圈找到了標著婦科的大門,準備做第一次的檢查,其實也是想要確認是不是真的懷孕了。


 一進婦科,我們兩個的心就開始下沈,看診室都還沒有走到,我們已經經過了三四個人工流產手術室,問了一個看似清潔工的大媽,才確認這是婦科,繼續往下走才是看診室。看診室外面有一小排椅子,我看了手上的單子,22號。但是四處張望了一下,卻沒有看到任何叫號燈,剛好有個護士經過,問了一下,才知道掛號會進電腦檔,待會兒醫生會叫我的名字去看診。


 於是我們兩個第一次上中國醫院的天兵就坐在外面的塑膠椅上等著,怪的是看診室的門總是開著的,婦女們進進出出,但從來就沒有聽到醫生叫過誰的名字,終於在兩個在我們之後到達的人都看完診出來之後,麻辣忍不住了。他走到看診室門口探頭探腦了一會兒,回來告訴我:「這裡和非洲應該是一樣的,沒有人在排隊,你要看病,看來得和大家一樣站在看診室裡面等。」


「在裡面等?」我有點不可思議,「那其它人和醫生的對話我不都得聽見了?」


麻辣聳聳肩,「不然我看永遠也輪不到你。」


 我嘆口氣,站起身,走到看診室裡站在看似在排隊的一個小姐身後。沒多久我回頭,又看到麻辣在門口向我招手,


「把你的單子放到醫生桌上。」


「啊?我不都在排隊了?」


「大家都是這樣子的啊!都進來了,總要輪得到你吧。」


 於是我就很是尷尬地把單子放在醫生桌上,醫生看了我一眼,也沒說話,繼續替其它的小姐們看診。其實站在看診室裡除了覺得手脚沒地方放之外,似乎也不是太怪異,畢竟醫生和其它人都是用方言在交談,我也聽不懂幾句,所以倒也沒有太犯人隱私的罪惡感。


 磨磳了一會兒,終於輪到我了。我向門外的麻辣招招手,兩個人一起在醫生面前坐了下來。


!@$#$%︿&**


「對不起,我只聽得懂普通話。」我很有禮貌地告訴有點年紀的女醫生。


「!@#$%︿︿&*&*」


我和麻辣互看一眼,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時,旁邊的小護士開口了:


「醫生問你是怎麼了?」


「我們用驗孕紙驗出來懷孕了,想來確認一下。」


「!@#$%︿&」(小護士的翻譯:小孩子要留吧?)


「啊?!」我當然愣住,完全沒有想到醫生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要要要,當然要。」回過神後我猛點頭,順便和麻辣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醫生又問了例行的幾個問題,要我去另一個部門做超音波,然後把結果拿回來給她看。


於是我們在檢驗部門經歷了另一陣排隊的混亂之後,拿著大辣的第一張照片回到了婦科。這次也是一樣的,沒有人在管你的號碼,反正就是站在看診室裡,等著搶坐在醫生面前的那個椅子上。輪到了我們之後,醫生拿著報告沈默了好幾秒…..


「@#$%&&,$%…..」(是懷孕了,但是…..


「!@#$%︿&&*(*」(沒有心跳,你過兩個星期要再回來檢查一次。)


 在回家的路上,我和麻辣都有點沈默。沒有心跳耶,所以大辣其實沒有成功地著床嗎?我反覆地在想。


「可是你的書上不是說,要很有經驗的醫生,才會在六周時就測到心跳嗎?」


「是沒錯,但是那個醫生的表情這麼嚴重……


就這樣,我和麻辣在拼命上網查資料翻書之中,過了兩個心情很不安穩的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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